
2025年11月20日《聊城晚報》2版
日歷悄無聲息地翻到了9月27日這一頁,一個被我下意識圈注,卻又在忙碌中幾乎忘卻的日子。生日,于我這般花甲年紀,本是一縷淡淡輕煙,風兒一吹便散去了,可今年卻被妻女點成了溫暖的燭火。
妻赴北京出差,我獨自吃過早餐后,便泡上一杯清茶,坐在書房看書,陽光漸漸照進來,一切都是那么溫暖平靜。突然,鑰匙在鎖孔里的轉動聲打破了寂靜,竟是女兒出現在門口。她微微喘著氣,一手提著精致的蛋糕盒,一手藏著神秘的禮品袋,臉上那抹笑意,帶著幾分狡黠:“老爸,生日快樂!”霎時間,我胸腔里那顆慣于平穩跳動的心,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撞得微微一窒。我愣在原地,好大一會兒才有些笨拙地招呼女兒快點進來。
她放下行囊,寒暄幾句,便徑直扎進了廚房。圍裙一系,儼然一副主帥點兵的模樣。我也隨她進入廚房,卻被客氣地“請”了出來,只得在客廳打開電視,欣賞著悅耳動聽的經典歌曲。廚房傳來的鍋碗瓢盆交響樂,一度壓過電視的吸引:清脆的切菜聲、熱油與食材相遇的“嗞啦”聲、鍋鏟的碰撞聲。當飯菜的香氣彌漫開來,餐桌已被擺得滿滿當當。必須坦白,那味道在我這略有偏袒的味蕾上,已勝過大飯店的一些菜肴(我們從來不用任何味精、雞精和大料)。美美享受過午餐后,那份禮物也隨之揭曉——一套質地上乘的護膚品。“爸,以后得學著保養了。”女兒語氣認真,仿佛瞬間長大了許多。我摩挲著涼涼的瓶身,心里卻泛起滾燙的漣漪。我曾一度后悔,沒能給女兒更優質的教育、送她去更廣闊的天地;但此刻我深信,我們給予她的愛與陪伴,從未缺席,而女兒的這份體貼,就是最好的回報。
晚上七時,妻的歸來,將這場家庭戲劇推向了高潮!燈光驟滅,世界陷入純粹的黑暗,盞盞燭火像黑暗中誕生的精靈,歡快地跳躍著。“還有重要的一步!”女兒魔術般掏出一個七彩的螺旋狀壽星帽,不由分說戴在我頭上,并仔細調整著松緊帶。那紙帽或許有些滑稽,此刻在我心里卻宛如莊重的冠冕。
女兒拿著手機,像一位專業導演,“媽,你靠爸近一點。對,自然些!三、二、一,好!”燭光將妻女的臉龐映成一幅溫暖的油畫。她們對望一眼,笑意從眼角漾開,然后面向我,拍手唱起那首簡單卻溫馨的生日歌。妻歌聲溫和沉穩,女兒的嗓音則清亮雀躍,二者美妙地交織,成為這世上最動聽的旋律。我頂著那可愛的“王冠”,看著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兩個女人,一種近乎眩暈的幸福巨浪幾乎將我吞沒!心中不由得許下一個最樸素的愿望:愿時光仁慈,長久留住此刻的圓滿。
“吹蠟燭,老爸!”歡笑聲中,我一口氣吹熄了所有燭火。“完美!”女兒滿意地檢查著剛錄的視頻。燈光亮起,她又舉起手機,“再來幾張!爸,你摟著媽媽,對,看這里!”閃光燈亮起的瞬間,我們依偎的身影被定格。之后,女兒蹦跳著跑過來擠在我們中間,把手機高高舉起:“來,自拍一張全家福!要笑得更開心啊!”快門聲接連響起,記錄下我們毫無保留、發自內心的笑容。
在這濃得化不開的暖意中,我將早已備好的紅包塞進女兒手里。那疊不算單薄的鈔票,承載著我和妻無言的牽掛。只想告訴女兒,她的孝心,爸爸悉數珍藏;也盼她在外,能對自己多一些慷慨。女兒像兒時那般,嬌嗔著推拒,直到妻笑著發話,她才像得了糖果的孩子,小心地將這份心意收好。
隨后女兒又化身分餐官,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塊蛋糕放到我面前。“等下要拍一張你吃蛋糕的帥照!”女兒嬉笑著說。奶油甜膩的香氣頃刻間在空氣中漾開,我用小叉子切下一角送入口中,那極致的甜是從心底滿溢出來的滋味。女兒反應敏捷,抓拍下妻替我擦去嘴角糖霜的瞬間。
夜已深沉,妻女安睡,而我像剛剛盛裝完成演出的主角,思緒仍在暖流中徜徉,不斷翻看著手機里女兒發的照片和視頻:有我戴著壽星帽、奮力吹蠟燭的略顯笨拙,也有三人幸福依偎、笑容燦爛的溫馨……這些被數字化定格的影像,是今天最鮮活、最生動、讓人反復回味的片段,證實所有的幸福美好,并非來自夢境和虛幻。
當年,我和妻從無到有白手起家,結婚時未向雙方父母要一分錢,只有學校分配的一間房子和兩輛破舊的自行車。經過多年的努力和積累,我們終于有了自己的住房和轎車。案頭,那套護膚品靜默無言,與旁邊剩下的蛋糕相互映襯,似乎也在訴說著我們的往日和未來。
“養兒防老”,我從未視之必然。女兒能記得父母生日,并從紛繁瑣事中抽身,用細膩心思將其點綴得光芒璀璨——這份情義本身,已是生命最厚重的饋贈。今得妻女如此,還有何奢求!
□ 徐傳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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